財政部10月22日發(fā)布的數據顯示,今年前3季度稅收總收入增速同比回落18.8個百分點。而各省份前3季度財政數據顯示,一些地方在稅收收入增長“失速”的情況下非稅收入大增,有的地方非稅收入高出稅收收入40多個百分點。在一些依靠非稅收入拉動地方財政的省份,罰沒收入構成了非稅收入的重要組成部分。
稅收收入下降,非稅收入激增,“堤內損失堤外補”,一些早已人人喊打,不得不有所收斂的創(chuàng)收方法如“亂收費,亂罰款,亂攤派”,又成為地方政府的救命稻草,制勝法寶,沉渣泛起,死灰復燃。多年來財政稅收改革的成果,面臨逆轉的嚴峻形勢。
通觀國外發(fā)達國家,政府收入最主要的來源,就是稅收。其他形式的收入(即非稅收入)占政府總收入的比重相當的小。在美國,政府收入中稅收占93.8%,非稅收入僅為不到7%.歐洲國家稅收收入普遍在80%以上,非稅收入則是10%過一些。就是發(fā)展中國家的巴西,稅收收入占比為79%,而非稅收入為16%;智利,稅收收入為80%,非稅收入為19%.
以稅收為最主要來源的財政收入方式,有什么優(yōu)點呢?最主要的優(yōu)點是,因為稅收是由法律規(guī)定的,法律在制定過程中是廣泛聽取社會各界的意見的,而且稅收在征收過程中是有嚴格的程序的,稅收收入一概進入國庫,由有關方面統(tǒng)一管理。所以,與其他非稅收入相比,稅收具有無與倫比的合法性,而且無論征收還是支出都更為規(guī)范,更為公開透明,更有利于公眾監(jiān)督。這是國外發(fā)達國家以稅收為財政收入主要形式的根本原因。
反觀中國,在相當長的時間內,稅收卻在很長時期內不是政府收入的主要來源。在新政權建立后的相當的時間內,因為國家通過從國家經營的企業(yè)取得利潤,利稅合一,稅收和利潤攪和一起,弄不清楚什么是稅收,什么是利潤。在此后的市場化改革中,稅收的重要性重新得到確立,1994年開始分稅制改革,基本形成了相對完整的稅收體系。雖然一些工商稅收的征收依據仍然是國務院的暫行條例,不是人大立法,但是,相對那些由各級政府或政府部門任意創(chuàng)設的收費、罰款和基金收入,稅收的規(guī)范性程序性的優(yōu)點非常明顯。
但是,即使是在大刀闊斧地實行稅制改革,形成較為完善的稅收結構的時候,各種大量非稅收入仍然與稅收收入分庭抗禮,占去財政收入的半壁江山。在上世紀末本世紀初期,中國稅收收入與非稅收入之比是1:1.89,非稅收入和稅收收入相差無幾,在某些地方,甚至存在“費大于稅”的格局。政府基金,小金庫,鄉(xiāng)鎮(zhèn)自籌資金等等非稅收入,成為政府的重要財政來源,而在這些非稅收入中到處都有被人們稱為“三亂”的“亂收費,亂集資,亂罰款”的影子。
應該說,自從有了“三亂”現象后,政府治理“三亂”的工作一直在進行。政府通過“費改稅”,將一些收費項目改為稅收,比如原來作為收費重要項目的“養(yǎng)路費”,最終改為“燃油消費稅”,原來的收費項目“車輛購置費”,改為“車輛購置稅”;將一些收費項目取消,比如將鄉(xiāng)鎮(zhèn)對農民的種種提留取消。而《行政處罰法》也出臺實施,給行政處罰行為設置限制,規(guī)范了行政處罰行為,一定程度上遏制了政府亂罰款的歪風。而最為關鍵的是,近十年來,中國經濟持續(xù)高速發(fā)展,稅收更以遠高于GDP的速度節(jié)節(jié)攀高,中央政府通過稅收取得豐厚的財政收入,地方政府通過賣地取得驚人的土地出讓收入。豐厚的財政收入使得政府不必十分熱衷于“亂收費”和“亂罰款”去創(chuàng)收。這種情況下,一度天怒人怨的“三亂”現象,有一定程度的收斂。
“三亂”現象的短期收斂,被人們誤以為經過治理,“三亂”的土壤被鏟除。其實,事情遠遠不是這么能夠讓人樂觀。近年經濟發(fā)展速度有所放緩,相應稅收增幅也大幅放緩。在通過正常稅收無法取得相應的收入后,各地政府再次將目光轉向曾經被人唾棄的“三亂”,其中尤以“亂罰款”的來勢最為兇猛。今年一些地方向工商和公安下達罰款任務,高速公路超載、超速罰款千奇百怪,泛濫成災,一些城市已經將交通違章,車輛違章停放等作為罰款重點。而沈陽市則對上千家經營戶進行打假罰款,致使大量經營戶關門躲避。
由于經濟發(fā)展速度放緩而導致的非稅收入激增,尤其是“三亂”現象的死灰復燃,說明多年來通過費改稅,通過遏制非稅收入,通過治理“三亂”等等取得的成果,非常脆弱。在經濟高速發(fā)展的時候,這些成果尚能夠維持,而一旦經濟形勢變化,則極易出現逆轉?梢姡嬲伦≌嵌愂杖氲拇箝T,真正消滅“三亂現象”,真正鞏固多年財稅改革取得的成果,必須進行政治體制改革,限制政府權力,從根本上約束可以變換花樣向老百姓強取財物的政府之手。